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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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小狼緊緊抓住荼茉的手, 那樣大的力道，生怕她跑了一樣。
觸手感覺有些不對，他低下頭, 這才看到握在他掌中那只素白纖細的手, 竟然少了一根食指。
“你的手……怎麽了？”小狼指尖微顫，清澈的眸子裏溢著毫不掩飾的驚訝與心疼。
“你認錯人了。”
荼茉冷漠地扯著嘴角, 甩開他的手, 提起馬鞭就要上車。
她可沒忘記當初是誰將她的事透漏給魔王, 又是誰害得她戴上魔王的戒指，不得不切斷一根手指。
眼見她這般冷漠模樣, 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些厭惡, 似乎根本不想看到他, 小狼紅著眼睛站在那裏, 看著她將那些藥包推進車廂, 然後擡身坐上馬車。
握過她的那只手緊緊攥起，小狼垂下眼簾, 默默向後退開一步, 輕聲道：“姑娘慢走。”
他的聲音低沈沙啞，帶著些許鼻音，說完便快步轉身走回藥鋪, 不想剛邁上一步臺階，忽然噴出一口鮮血, 撲通一下暈倒在地。
荼茉剛打馬要走, 聽到動靜不免回頭，看到此番情景, 她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停下馬車。
裏面的藥童已經急急慌慌地沖出來, 蹲在小狼身邊，推著他的身體又搖又喊。
荼茉看得皺眉，走過去一腳踢開藥童，伸手揪住小狼的後衣領，輕松將他提溜起來，提到藥鋪裏面。
她將小狼平攤在地上，拉起他的手腕，給他試脈。這一試，眉心就皺成一個大疙瘩，怎麽竟是個油盡燈枯的脈象？
她又扒開小狼的眼皮，原本應該是碧綠的瞳仁，大約是為了遮掩身份，偽裝成黑色，但是中間那個血點依舊非常明顯，隱隱已經有擴散的跡象。
難道是他的狂犬癥要發作了？
“掌櫃醒醒啊！”藥童坐在一旁抹眼淚，“怎麽又暈倒了，這可怎生是好？”
那藥童不過是個普通人，看起來嚇得不輕，荼茉沈著臉問他：“你們掌櫃，上次暈倒是什麽時候？也吐血了？”
“每次都吐好多血！”藥童抽泣道，“去年春天暈倒一次，今年夏天還沒過完，這已經暈倒第三次了……姑娘你是不是認識我們掌櫃？我見他拉著你……你知不知道他的家在哪裏？”
“我們掌櫃人很好，從不苛待我們，我們想幫他多做點事，可他總是說不用。這鋪子裏的藥材都是他自己從他老家拉來的，我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裏。他隔三差五才來一趟，怎麽今天又暈倒了，是不是太累了……”
荼茉看著昏迷不醒的小狼，終究不能丟下不管。
“我是你們掌櫃的朋友，你把藥鋪看好，我把他送回家。”
將小狼提上馬車，荼茉一路緊趕慢趕，不過半日便到了昆侖。
將要進入昆墟的時候，一只手忽然從車廂簾子裏探出來，緊緊攥住荼茉的衣袖。
荼茉掙了幾下，沒能掙脫，擡手拉開車廂簾子，看到小狼已經醒了，頭後枕著幾個藥包，面色蒼白地躺在那裏，看起來十分虛弱。
“小狐貍，真的是你。” 他緊緊抓著她的袖子，清澈的眼眸微光閃動，連說話都帶了些鼻音，“外面都說你已經死了，可是我不信。”
“你的那盆長壽花還活著，每年都開很多花。”他咳了幾聲，過分蒼白的臉頰浮起一層病態的血氣，慢慢道，“我便猜測……你應該也在某個地方，好好地活著。”
荼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很想問問他，當初為什麽要將她出賣給魔王，現在又在這裏掰扯過去，假裝有情有義？
她有什麽值得他貪圖的？
眼底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她放下車廂簾子，沒再理會他，駕著馬車進入昆墟，趕到狼族領地。
看在曾經他也救過她的份上，她再救他這最後一次。然後她便抹掉他的記憶，離開這裏。
一路找到小狼從前的洞府，四周變化不大，只是門口墻根下多了很多紅艷艷的長壽花。
荼茉盯著那些長壽花看了一會兒，然後將小狼從馬車上提溜下來，一路提進他的石室，放到他的床上t，又去馬車上翻找那一大堆藥包，給他配藥。
小狼不肯好好躺著，一邊咳著一邊從石室裏走出來，靠坐在一旁的坐榻上，像做夢一樣看著她在那裏忙活。
“你讓我把那個藥方記好，多撐些時日，越久越好……”他盯著她的背影，幽幽道，“我撐了一百年，終於等到你回來了。”
荼茉拿著藥杵的手一頓，終究還是轉過身來，語氣冷淡地問：“你最近是怎麽回事？吐血和暈倒很頻繁？”
“可能……是有些撐不住了吧。”小狼訕然地笑了一下，正不知該說些什麽的時候，山洞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青衣少年快步跑進來，看到小狼和荼茉兩個人，不禁一楞。
“哥……她是誰？”青衣少年快步走到小狼身邊，滿眼戒備地盯著荼茉，“我聽說有輛馬車來你這裏，連忙過來看看，你……你臉色怎麽這麽差？又暈倒了？”
“我沒事。”小狼笑著搖了搖頭，又給他介紹，“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位朋友。”
“原來是狐貍姐姐？”青衣少年瞪大了與小狼如出一轍的碧綠眼睛，從戒備到興奮道，“姐姐你可回來了！你不知道我哥有多想你！”
小狼一下子紅了臉，連忙捂住少年的嘴，尷尬地咳了幾聲，瞪了少年一眼：“你急匆匆跑過來，有什麽事？”
“我這不是擔心你，過來看看……”少年被捂著嘴，只能含糊地嘟囔著，結果還不等說完就被小狼推出洞門口，趕了出去。
“我沒事，用不著你操心！”小狼催促道，“趕緊走吧，別隨便過來！”
荼茉將兌好的藥劑放進砂鍋裏，擡手一指便點起一簇微紅的火焰，在砂鍋底下慢慢地燒著。
她想起剛剛那個青衣少年應該就是當年小狼母親剛剛生下來的那個孩子，沒想到一轉眼都已經快成年了。
他倒是不像其他狼族那樣無情無義，一點都不怕小狼這個患有狂犬癥隨時可能發瘋的哥哥，哥倆看起來感情頗好。
“小孩不懂事，滿口胡言，你別介意……”小狼搓著手走回來，像是為了掩飾尷尬，開始自顧自地說一些這些年來發生的事。
那年他和狐族還有其他部落一起去雲澗峽谷為死去的親人收屍，可是大火燒得太烈，只餘一堆灰燼。他們將那些灰燼掃起來帶回去，在昆墟的山上一起合葬，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後來沒過多久，小狼的母親哭瞎了眼睛，徹底失明了。剛出生的幼弟還很小，小狼便硬著頭皮去照顧他，隨身帶著一把匕首，若是感覺到狂犬癥發作起來，他便會立馬用匕首抹脖子殺了自己。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約是看他命太苦，竟讓他一天天撐了下來，不知不覺也把弟弟拉扯大了。
原本依照狼族的規矩，小狼的父親死後，他這個少主便應該繼任狼族族長的位子。可是小狼因為狂犬癥的緣故，說不定哪天就會發作起來，所以他一直沒有繼任族長，並且決定在弟弟成年之後，將少主之位讓給他，待他獲得族人的認可，便由他來做這狼族族長。
這些年來，小狼除了關照親人和狼族，閑暇之餘還做起藥材生意，將昆墟之內的藥材賣到人界皇城去，著實賺了不少錢。所以雖然狼族有些沒落，不比從前強盛，但是他們的日子過得都還不錯。
如今在昆墟之內，狐族日益壯大，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第一大族。他們的族長胡玉生為人謙遜有禮，與其他部族相交甚好。前些日子他剛來過狼族，說他的小女兒秀外慧中，與小狼的弟弟十分登對，言下之意，有與狼族聯姻的意思。
荼茉聽到這裏，聽不下去了，擡起眼簾看向他：“聯姻之事，你們答應了？”
“我母親是願意的。”小狼沈吟道，“狼族現在不比從前，小山……就是我弟弟，小山若是能與狐族聯姻，有狐族幫襯，應該也是件好事。”
荼茉冷眼看著他：“那你呢，你也覺得是件好事？”
“我……”小狼走到坐榻旁坐下，低聲道，“我說不定哪天就不在了，只剩下我母親和小山，恐怕壓不住下面那些狼。若是小山能結一門好親事，對他總是有助益。至於要不要和狐族聯姻，還要看小山是否願意，總要他喜歡那狐族姑娘才行。”
這是喜不喜歡的事嗎？這種事從一開始就不該答應。
像胡玉生這種冷血無情、老奸巨猾之徒，能安什麽好心？他想讓女兒與狼族未來族長聯姻，指不定就是想用當初對付荼茉的母親所用的手段，先將小狼的弟弟控制起來，進一步吞占狼族領地。
似是看出她臉色不悅，明顯不讚同的樣子，小狼又站起身，緩聲道：“這事才剛開始商議，還沒定下來。過幾天，小山會同我母親一起去狼族相看那位姑娘，說不定兩人相互看不上眼，這事也就算了。”
荼茉暗暗蹙眉，也沒再多言。
她不能告訴小狼，她同樣是胡玉生的女兒，也不能告訴他，當初的胡玉生是怎麽對待她們母女。沒有確切的真憑實據，很難去說服一個人。
更何況這是他們狼族自己的事，與她無關，隨便怎麽樣都無所謂。
燒開的砂鍋咕嚕嚕冒著朦朧的白汽，中間又添了兩碗水，最後收成一碗濃稠的藥汁。
這是她根據陶宿真人的藥方改良的方子，應該能有些用處。
“趁熱喝。”荼茉將藥碗放在桌上，推到小狼手邊。
小狼連問都不問，端起碗便仰頭一飲而盡，仿佛對她全然信任，沒有任何一絲懷疑。
荼茉看著他，淡淡道：“你去睡吧，發出一身汗來，應該會好一些。”
小狼點了點頭，說了聲好，然後轉身走進他的那間石室，脫了外衣，平躺在床上，蓋上薄被，雙手交放在腹部，閉上眼睛，平靜入睡。
荼茉靜靜看了一會兒，然後吹熄了燭火，轉身走出山洞，坐上馬車，打馬離去。
聽著外面馬車轆轆遠去的聲音，小狼躺在黑暗裏，一動不動，他沒有睜眼，可他知道她走了。
這短短不足一日的相遇，她的眼神始終冷冰冰的，再未對他笑過。
顯然這令他分外驚喜的重逢，對她來說，並非如此。
所以他猜到她會離開，現在她果然走了，就像她從未來過一樣。
那天夜裏，小狼又做了那個夢。
夢到他將父親和其他族人的骨灰一起葬在山上，母親只會痛哭落淚，幼弟尚在繈褓裏嗷嗷待哺，年輕力壯的公狼開始尋釁滋事，畏懼他的族人紛紛詛咒他早些去死。
等他安撫好母親和幼弟，打敗挑釁他的公狼，無視那些人的詛咒，回到自己的洞府，裏面卻已經空無一人。
唯一能夠令他感覺到溫暖和依靠的那個人，同樣拋棄了他。
翌日醒來，天光已經大亮。
小狼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了許多，只是略微有些鼻塞。
他靜靜躺在那裏，有些不願睜眼，直到外面傳來響動聲，大約是小山過來給他送早飯。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掀開薄被，披上外衣走出去，驚訝地看到那一襲絳紅衣裙的姑娘，正在桌邊整理藥包，又開始熬藥。
才剛通暢一些的鼻子瞬間又堵塞起來，小狼紅著眼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荼茉往砂鍋裏加水，頭也不擡道：“這藥需要連吃三天，我不回來，你自己會配藥？”
她連夜趕回天羅鬼域，將買的那一馬車東西送回去。兔子精那一窩小崽子有所好轉，她配好五天的藥，給他們留下，然後又一刻不停地趕回昆墟。
胡玉生想跟狼族聯姻這事，不能不管。當初他欠下她們母女的債，也是時候該還了。
小狼眼睛亮了幾分，年輕俊朗的面容忍不住浮起一絲期盼，輕聲問：“那過完三日，你還走嗎？”
荼茉擡眼看向他，淡淡道：“我會在這裏停留一段時日。你弟弟什麽時候去狐族相看姑娘，我會陪他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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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緊緊抓住荼茉的手, 那樣大的力道，生怕她跑了一樣。
觸手感覺有些不對，他低下頭, 這才看到握在他掌中那只素白纖細的手, 竟然少了一根食指。
“你的手……怎麽了？”小狼指尖微顫，清澈的眸子裏溢著毫不掩飾的驚訝與心疼。
“你認錯人了。”
荼茉冷漠地扯著嘴角, 甩開他的手, 提起馬鞭就要上車。
她可沒忘記當初是誰將她的事透漏給魔王, 又是誰害得她戴上魔王的戒指，不得不切斷一根手指。
眼見她這般冷漠模樣, 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些厭惡, 似乎根本不想看到他, 小狼紅著眼睛站在那裏, 看著她將那些藥包推進車廂, 然後擡身坐上馬車。
握過她的那只手緊緊攥起，小狼垂下眼簾, 默默向後退開一步, 輕聲道：“姑娘慢走。”
他的聲音低沈沙啞，帶著些許鼻音，說完便快步轉身走回藥鋪, 不想剛邁上一步臺階，忽然噴出一口鮮血, 撲通一下暈倒在地。
荼茉剛打馬要走, 聽到動靜不免回頭，看到此番情景, 她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停下馬車。
裏面的藥童已經急急慌慌地沖出來, 蹲在小狼身邊，推著他的身體又搖又喊。
荼茉看得皺眉，走過去一腳踢開藥童，伸手揪住小狼的後衣領，輕松將他提溜起來，提到藥鋪裏面。
她將小狼平攤在地上，拉起他的手腕，給他試脈。這一試，眉心就皺成一個大疙瘩，怎麽竟是個油盡燈枯的脈象？
她又扒開小狼的眼皮，原本應該是碧綠的瞳仁，大約是為了遮掩身份，偽裝成黑色，但是中間那個血點依舊非常明顯，隱隱已經有擴散的跡象。
難道是他的狂犬癥要發作了？
“掌櫃醒醒啊！”藥童坐在一旁抹眼淚，“怎麽又暈倒了，這可怎生是好？”
那藥童不過是個普通人，看起來嚇得不輕，荼茉沈著臉問他：“你們掌櫃，上次暈倒是什麽時候？也吐血了？”
“每次都吐好多血！”藥童抽泣道，“去年春天暈倒一次，今年夏天還沒過完，這已經暈倒第三次了……姑娘你是不是認識我們掌櫃？我見他拉著你……你知不知道他的家在哪裏？”
“我們掌櫃人很好，從不苛待我們，我們想幫他多做點事，可他總是說不用。這鋪子裏的藥材都是他自己從他老家拉來的，我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裏。他隔三差五才來一趟，怎麽今天又暈倒了，是不是太累了……”
荼茉看著昏迷不醒的小狼，終究不能丟下不管。
“我是你們掌櫃的朋友，你把藥鋪看好，我把他送回家。”
將小狼提上馬車，荼茉一路緊趕慢趕，不過半日便到了昆侖。
將要進入昆墟的時候，一只手忽然從車廂簾子裏探出來，緊緊攥住荼茉的衣袖。
荼茉掙了幾下，沒能掙脫，擡手拉開車廂簾子，看到小狼已經醒了，頭後枕著幾個藥包，面色蒼白地躺在那裏，看起來十分虛弱。
“小狐貍，真的是你。” 他緊緊抓著她的袖子，清澈的眼眸微光閃動，連說話都帶了些鼻音，“外面都說你已經死了，可是我不信。”
“你的那盆長壽花還活著，每年都開很多花。”他咳了幾聲，過分蒼白的臉頰浮起一層病態的血氣，慢慢道，“我便猜測……你應該也在某個地方，好好地活著。”
荼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很想問問他，當初為什麽要將她出賣給魔王，現在又在這裏掰扯過去，假裝有情有義？
她有什麽值得他貪圖的？
眼底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她放下車廂簾子，沒再理會他，駕著馬車進入昆墟，趕到狼族領地。
看在曾經他也救過她的份上，她再救他這最後一次。然後她便抹掉他的記憶，離開這裏。
一路找到小狼從前的洞府，四周變化不大，只是門口墻根下多了很多紅艷艷的長壽花。
荼茉盯著那些長壽花看了一會兒，然後將小狼從馬車上提溜下來，一路提進他的石室，放到他的床上t，又去馬車上翻找那一大堆藥包，給他配藥。
小狼不肯好好躺著，一邊咳著一邊從石室裏走出來，靠坐在一旁的坐榻上，像做夢一樣看著她在那裏忙活。
“你讓我把那個藥方記好，多撐些時日，越久越好……”他盯著她的背影，幽幽道，“我撐了一百年，終於等到你回來了。”
荼茉拿著藥杵的手一頓，終究還是轉過身來，語氣冷淡地問：“你最近是怎麽回事？吐血和暈倒很頻繁？”
“可能……是有些撐不住了吧。”小狼訕然地笑了一下，正不知該說些什麽的時候，山洞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青衣少年快步跑進來，看到小狼和荼茉兩個人，不禁一楞。
“哥……她是誰？”青衣少年快步走到小狼身邊，滿眼戒備地盯著荼茉，“我聽說有輛馬車來你這裏，連忙過來看看，你……你臉色怎麽這麽差？又暈倒了？”
“我沒事。”小狼笑著搖了搖頭，又給他介紹，“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位朋友。”
“原來是狐貍姐姐？”青衣少年瞪大了與小狼如出一轍的碧綠眼睛，從戒備到興奮道，“姐姐你可回來了！你不知道我哥有多想你！”
小狼一下子紅了臉，連忙捂住少年的嘴，尷尬地咳了幾聲，瞪了少年一眼：“你急匆匆跑過來，有什麽事？”
“我這不是擔心你，過來看看……”少年被捂著嘴，只能含糊地嘟囔著，結果還不等說完就被小狼推出洞門口，趕了出去。
“我沒事，用不著你操心！”小狼催促道，“趕緊走吧，別隨便過來！”
荼茉將兌好的藥劑放進砂鍋裏，擡手一指便點起一簇微紅的火焰，在砂鍋底下慢慢地燒著。
她想起剛剛那個青衣少年應該就是當年小狼母親剛剛生下來的那個孩子，沒想到一轉眼都已經快成年了。
他倒是不像其他狼族那樣無情無義，一點都不怕小狼這個患有狂犬癥隨時可能發瘋的哥哥，哥倆看起來感情頗好。
“小孩不懂事，滿口胡言，你別介意……”小狼搓著手走回來，像是為了掩飾尷尬，開始自顧自地說一些這些年來發生的事。
那年他和狐族還有其他部落一起去雲澗峽谷為死去的親人收屍，可是大火燒得太烈，只餘一堆灰燼。他們將那些灰燼掃起來帶回去，在昆墟的山上一起合葬，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後來沒過多久，小狼的母親哭瞎了眼睛，徹底失明了。剛出生的幼弟還很小，小狼便硬著頭皮去照顧他，隨身帶著一把匕首，若是感覺到狂犬癥發作起來，他便會立馬用匕首抹脖子殺了自己。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約是看他命太苦，竟讓他一天天撐了下來，不知不覺也把弟弟拉扯大了。
原本依照狼族的規矩，小狼的父親死後，他這個少主便應該繼任狼族族長的位子。可是小狼因為狂犬癥的緣故，說不定哪天就會發作起來，所以他一直沒有繼任族長，並且決定在弟弟成年之後，將少主之位讓給他，待他獲得族人的認可，便由他來做這狼族族長。
這些年來，小狼除了關照親人和狼族，閑暇之餘還做起藥材生意，將昆墟之內的藥材賣到人界皇城去，著實賺了不少錢。所以雖然狼族有些沒落，不比從前強盛，但是他們的日子過得都還不錯。
如今在昆墟之內，狐族日益壯大，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第一大族。他們的族長胡玉生為人謙遜有禮，與其他部族相交甚好。前些日子他剛來過狼族，說他的小女兒秀外慧中，與小狼的弟弟十分登對，言下之意，有與狼族聯姻的意思。
荼茉聽到這裏，聽不下去了，擡起眼簾看向他：“聯姻之事，你們答應了？”
“我母親是願意的。”小狼沈吟道，“狼族現在不比從前，小山……就是我弟弟，小山若是能與狐族聯姻，有狐族幫襯，應該也是件好事。”
荼茉冷眼看著他：“那你呢，你也覺得是件好事？”
“我……”小狼走到坐榻旁坐下，低聲道，“我說不定哪天就不在了，只剩下我母親和小山，恐怕壓不住下面那些狼。若是小山能結一門好親事，對他總是有助益。至於要不要和狐族聯姻，還要看小山是否願意，總要他喜歡那狐族姑娘才行。”
這是喜不喜歡的事嗎？這種事從一開始就不該答應。
像胡玉生這種冷血無情、老奸巨猾之徒，能安什麽好心？他想讓女兒與狼族未來族長聯姻，指不定就是想用當初對付荼茉的母親所用的手段，先將小狼的弟弟控制起來，進一步吞占狼族領地。
似是看出她臉色不悅，明顯不讚同的樣子，小狼又站起身，緩聲道：“這事才剛開始商議，還沒定下來。過幾天，小山會同我母親一起去狼族相看那位姑娘，說不定兩人相互看不上眼，這事也就算了。”
荼茉暗暗蹙眉，也沒再多言。
她不能告訴小狼，她同樣是胡玉生的女兒，也不能告訴他，當初的胡玉生是怎麽對待她們母女。沒有確切的真憑實據，很難去說服一個人。
更何況這是他們狼族自己的事，與她無關，隨便怎麽樣都無所謂。
燒開的砂鍋咕嚕嚕冒著朦朧的白汽，中間又添了兩碗水，最後收成一碗濃稠的藥汁。
這是她根據陶宿真人的藥方改良的方子，應該能有些用處。
“趁熱喝。”荼茉將藥碗放在桌上，推到小狼手邊。
小狼連問都不問，端起碗便仰頭一飲而盡，仿佛對她全然信任，沒有任何一絲懷疑。
荼茉看著他，淡淡道：“你去睡吧，發出一身汗來，應該會好一些。”
小狼點了點頭，說了聲好，然後轉身走進他的那間石室，脫了外衣，平躺在床上，蓋上薄被，雙手交放在腹部，閉上眼睛，平靜入睡。
荼茉靜靜看了一會兒，然後吹熄了燭火，轉身走出山洞，坐上馬車，打馬離去。
聽著外面馬車轆轆遠去的聲音，小狼躺在黑暗裏，一動不動，他沒有睜眼，可他知道她走了。
這短短不足一日的相遇，她的眼神始終冷冰冰的，再未對他笑過。
顯然這令他分外驚喜的重逢，對她來說，並非如此。
所以他猜到她會離開，現在她果然走了，就像她從未來過一樣。
那天夜裏，小狼又做了那個夢。
夢到他將父親和其他族人的骨灰一起葬在山上，母親只會痛哭落淚，幼弟尚在繈褓裏嗷嗷待哺，年輕力壯的公狼開始尋釁滋事，畏懼他的族人紛紛詛咒他早些去死。
等他安撫好母親和幼弟，打敗挑釁他的公狼，無視那些人的詛咒，回到自己的洞府，裏面卻已經空無一人。
唯一能夠令他感覺到溫暖和依靠的那個人，同樣拋棄了他。
翌日醒來，天光已經大亮。
小狼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了許多，只是略微有些鼻塞。
他靜靜躺在那裏，有些不願睜眼，直到外面傳來響動聲，大約是小山過來給他送早飯。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掀開薄被，披上外衣走出去，驚訝地看到那一襲絳紅衣裙的姑娘，正在桌邊整理藥包，又開始熬藥。
才剛通暢一些的鼻子瞬間又堵塞起來，小狼紅著眼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荼茉往砂鍋裏加水，頭也不擡道：“這藥需要連吃三天，我不回來，你自己會配藥？”
她連夜趕回天羅鬼域，將買的那一馬車東西送回去。兔子精那一窩小崽子有所好轉，她配好五天的藥，給他們留下，然後又一刻不停地趕回昆墟。
胡玉生想跟狼族聯姻這事，不能不管。當初他欠下她們母女的債，也是時候該還了。
小狼眼睛亮了幾分，年輕俊朗的面容忍不住浮起一絲期盼，輕聲問：“那過完三日，你還走嗎？”
荼茉擡眼看向他，淡淡道：“我會在這裏停留一段時日。你弟弟什麽時候去狐族相看姑娘，我會陪他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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